回鹘语tängri、qAHAn、xAn语源考
——兼谈波斯语对回鹘语之影响
回鹘是今天维吾尔族和裕固族的共同祖先，自古以来就是一个对外来文化善于兼容并蓄的民族，曾先后信奉过萨满教、佛教、摩尼教、景教、祆教和道教等多种宗教，最后才全部皈依了伊斯兰教。 宗教的流行对回鹘历史文化与语言文字等都曾产生过程度不同的影响。本文拟通过对回鹘语中tängri、qAHAn、xAn的使用流传情况的考察，以探讨宗教信仰对回鹘语言之影响。
众所周知，在远古时期，生产力极为低下，北方诸民族，包括中原之汉民的先民，无力战胜自然灾害，便对自然产生了恐惧的心理。把自然界附加上超自然的力量，认为万物有灵，天地则是最神圣而不可冒犯的，于是人们要想五谷丰登、避祸求福，就要对天地神灵顶礼膜拜，虽然社会有了很大的进步，但这种对天地敬畏的思想已融入到人们的文化生活之中,一些有关“天地”的词语至今依然还在使用着，如，“皇天后土”、“天高地厚”、“呼天喊地”、“天翻地覆”、“欢天喜地”、“天长地久”、“天设地造”等，正是这种思想在语言中的反映。这种对自然的崇拜，逐渐发展，这种万物有灵观与祷告逐渐接近，祷告者开始把关于扬善抑恶，实现愿望的祷告融入到求福之中，并且这种祈祷又与后来产生的宗教相结合，遂成为一种宗教信仰而被固定下来，代代承传，正如英国学者爱德华·泰勒所说:
虽然中国人早在许多世代以前就已经从野蛮状态发展到他们现在独特的文化水平，在他们那墨守成规的宗教中，对祖先灵魂、自然精灵和仁慈之天的关于求雨、求丰收、求财富的祷文，同北方西伯利亚诸民族的祷文比较起来，在长期中几乎没有变化。
这种原始的对天的崇拜，在回鹘历史发展长河中一直被保留了下来。后来回鹘人尽管信奉过多种宗教，但对天之崇拜之情却并没有因此而中断过。佛教是历史上对回鹘影响最大的宗教之一，大量的佛经都被译入回鹘文字。 在这些回鹘文佛典中，我们不难看到回鹘人拜天的痕迹。如回鹘佛教文献《弥勒会见记》第16品“转法轮”：
26 ötrü olar iki bujruqlar uluH aHar
那两位大臣以极大尊敬
27 ayamaqïn ayaHqa tägimgi maitri bur-
向世尊弥勒佛
28 xantï toyin dintar bolHalï bošuHqolu.
请求出家为僧
29 ötünlär t(ä)ngri t(ä)ngrisi maitri burxan
天中天弥勒佛
30 Inčä tip yrlïqayur kälinglar kälinglär…
这样说道：来吧，来吧……
上文回鹘佛教文献译文中的“tängri tängriisi”，意为天中天，是宇宙中最大的；“maitri burxan”中的burxan 意为佛，bur为印度佛教借词，xan为“汗”，回鹘语用“tängritängrisi”一词来比喻弥勒之伟大，再用xan来形容弥勒之尊贵，显而易见，其用意是为了说明弥勒佛当时在回鹘人眼中所拥有的至尊至上的地位，原始崇拜的天与佛得到了完美的统一。在突厥语族诸语言中“tängri”(天)的形式基本相同，如（表1）：
维吾尔语 tängri
哈萨克语 tängri
柯尔克孜语 tïngir
乌孜别克语 tängri
塔塔尔语 tängri
图瓦语 dïïdis
裕固语 dïngär
在回鹘语中，表示蓝天之意时一般多用“kök”，如：“bürküt kök-tä pärwAz qilmAqtA雄鹰在蓝天中翱翔。” 哈密本《弥勒会见记》第11品“菩萨降生”：
14 ···üstün ···上面
15 köktäki altïn yaHïztaqï tïnlaH-l 天上下面褐色地上的众生
16 ar sizing qutunguzta mängi 都因你而
17 linčü täginürlär···倍感喜悦
而tängri在回鹘文献中，一般多指“天神”。换言之，kök 指自然界之“天”，tängri则是指“神界”，哈密本《弥勒会见记》第11品“弥勒从兜率天下降人间”：
14 bu munča saw sözlädüktä ötrü asanki 当他这样说了以后，
15 sanïnča ärüš t(ä)ngrilär barča altun 无数天神
16 luH köwrüklär···就击起鼓来···
在蒙古语族中“tängri”(天)的形式也基本相同，如（表2）：
蒙古语 tïngri
土族语 tängïrä
裕固语 tïngïr
达斡尔语 tängär
从表中不难发现，tängri(天)一词不仅存在于在突厥民族中，而且在蒙古语族中，满—通古斯语族中也都被使用。证明了tängri(天)是阿尔泰语系之民族共同崇拜的对象。
《突厥语词典》tängri(天)的词条:
tängri，天、上苍，尊者至上的天地，谚语：“toyïn tapHsaq tängri säfinčsiz僧侣膜拜天地，而天地却并不满意。”
异教徒的宗教首领向伟大的天帝祈祷，但伟大的天帝对他事却并不满意。这则谚语是针对怀疑一些人表面赞成自己的事，但却是反对自己事的人讲的。诗曰：
日夜向天地膜拜，莫妄自尊大；要对他诚惶诚恐，莫嘻之不恭。
日夜向伟大的天地膜拜，切莫迷途走上邪路。要在天地面前感到羞耻、于眼前的任何高大的东西——高山、大树，也称为tängri，并对这些东西顶礼膜拜,他们还将有知识的的人称为tängrikän。
文中toyïn即“道人”、“僧人”，僧侣们所崇拜的“天”，即tängri”，tängrikän(tängri+kän>)是tängri的同根词，表示有知识的的人。许慎《说文解字》：天，颠也，他前切。“天”，属山摄，四等字，阴平调，先韵，透母，其音值为t?j;ny，“天”是由一+大构成，是一个指示字，指人的天灵。那么，汉语的“皇天、昊天、上天、苍天”之词当与回鹘语tängri的含义相当。
天神是阿尔泰语系诸民族萨满教所崇拜的最主要的神灵，突厥语族与蒙古语族称之为腾格里，即：tïngri。满—通古斯语族则称之为阿布卡恩都里，该词来自满语“阿布卡赫赫”，即：abka i hehe、[Apq?A i x9x9]。其中，abka汉义为“天”，i则表领属的格助词，相当于汉语之“的”，hehe汉义为“女子”，“abka i hehe”其意当为：女天神。abka清代满语又译作“阿不开”，如：
祭天，旧有祝文，首句云：“阿不开端机”。国语“阿不开”，天也。“端机”，听也。谓曰“天听着”
该文中“阿不开端机”，满语则为“abka donji”[Apq?A tont.i]，满语donji 是动词donjimpi“听”的祈使式，所以此句汉义当译为“请上苍垂听”比引文中“天听着”较为合适，因为此种翻译表现不出满族人对“天”的敬畏。abka在《金史》中有不同人名之音译：蒲察阿孛罕、阿不罕德甫、完颜阿保寒，此处之“阿孛罕、阿不罕、阿保寒”皆为人名，可拟测为*abkan[apq?an]，如，满语之大为“amba”，指人时在该词之后缀加鼻辅音-n，amba+n>amban[AmpAn]其意为“大臣”。这与突厥民族、蒙古民族人名之后缀加kan?qAn/hAn相吻合。
腾格里(tïngri)一词最早来源于公元前3世纪的匈奴语。据《汉书·匈奴传》：
单于姓挛提氏，其国称之曰撑犁孤涂单于，匈奴谓天为撑犁，谓子为孤涂。
此处之“撑犁”，即为tïngri之音译。《元史·巴而术阿而忒的斤传》：“又有山曰天哥里于答哈，言天灵山也。”此语中的“天哥里”即腾格里之另一音译，“答哈”即突厥语中的tAH（山）之音译；此处的“天灵山”即天山。又如，《苏武牧羊记》：“撑犁枯涂，顿然腾咭里，只好客梨……”由此语可得出“撑犁”、“腾咭里”、“客梨”皆为腾格里之不同音译。
《汉书·张骞传》称乌孙“本与大月氏俱在祁连、敦煌间，小国也”。此处之“祁连”应为腾格里之另一音译。
匈奴称“天&rdq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