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让普通切糕成族群仇恨之刀——关于“切糕风波”的理思考

       中午酣睡之时，突然被来自新疆朋友的电话惊醒，他表达了对于近日切糕风波的忧虑，怕这次事件又会成为另一个6·26，引发新疆另一场族群灾难。至于切糕风波能否引起一场悲剧这不好说，但只要大致了解3年前6·26韶关风波怎样演化成09新疆灾难的人，恐怕都不能否认切糕风波的确存在这种危险。为了不让普通的切糕成为族群仇恨之刀，我们各族群的人，都应该慎重并理性思考。

       这类包含人种、语言差异的案件，容易由普通的个案，演变为不同族群之间的冲突，尤其是在所涉相关族群之间本身就存在误解和芥蒂的情况下更是如此。为了不使灾难后果发生，遇到此类事情，首先需要提醒自己，千万不要凭本能发言，尤其不要用与族群、地域相关的全称判断来发言。比如不要说什么维吾尔族如何汉族如何，穆斯林如何汉人如何等等。其次再将事情分成不同的层次依次思考，不要将不同层面的问题搅合在一起，那样很可能会把事情想拧。再次，要多从自我反思的角度去想问题，至少要尽量想想，先哲们的教诲，以此来帮助自己克服冲动。这里贡献两条：

       孔子云：己所不欲，勿施于人。

       喀什噶里说：仇恨是借的债，终究是要偿还的。

       下面请允许我简要分层来梳理切糕风波

       一、切糕事件本身，只是普通的一个涉及进城农民的案子，大家不要随意将此与特定族群相联。

       （一）这些卖切糕者，虽然可能都是维吾尔族，但他们首先是中国的农民，与近二三十年来成万上亿的到城市来讨生活的农民并没有什么本质的差别。到城里来讨生活的农民，有可能是守法的公民，也有可能是犯罪分子；有可能靠劳动辛苦本份赚生活者，也有可能是利用不当手段搞钱者。这并不会因为地域或人种长相有些特殊，而有什么不一样。希望大家知道，最早的意大利的黑手党，就是由来城里的穷苦农民形成的。

（二）岳阳切糕事件本身就是中国常见的普通现象，要以平常心来看待。

官方对于切糕一案的通报不是很清晰，我不清楚“因语言沟通不畅造成误会，双方口角导致肢体冲突引发群体殴打事件”的说法所包含的详细内容。如果我们假设一，首先是因为卖切糕者的强买强卖而引起的冲突，那么这也是普通的事情，与哪个族群没有关系。请问强买强卖的事情，在当今中国哪个地方没有，哪个族群敢担保自己族群的人，不会做这样的事？不要说强买强卖，比这更严重的事情，也并不罕见，如果我们动不动就与特殊的人群或地域联系在一起，哪能不出问题？

前些年，广州“砍手党”风靡一时，闹得人心惶惶，背包的人，无论男女，都不知道外出上街究竟应该怎样背包。如果背得不紧，会被一下抢走，如果背得太紧或手抓得太紧，不是背上可能会挨刀砍，就是手被砍，甚至被连筋砍断。而这砍手党，主要是来自广西天等县上映乡温江村的农民。难道我们能够说，农民都是疯狂的抢劫者吗？能说广西人是可怕的砍人者吗？能说天等人或温江人都是凶残的砍手党吗？

假设二，的确是因为语言沟通误会所形成的斗殴，具体过程当然可以去详细追究，但这样的情况也并不少见，也与族群没有必然关系。

假设三，岳阳警方对此案件处理的确有误，甚至可能还存在偏袒的现象，这样的事情就更多了。不管偏袒的刚好是什么族，都与有意、整体的种族歧视没有什么关系。所以不要首先就从民族悲情方面考虑问题。当然中国的确存在不少执法部门因为怕造成民族纠纷，而欠公平地处理类似冲突案例的情况，但那是政府执法部门或者政府政策的问题，也与哪个族群的好坏没有关系。

    假设四，岳阳切糕案是由买切糕者强买强卖引发的（网络上有相类似情况的视频：http://tieba.baidu.com/p/2026220564），那么也只是几个人的行为，与这几个人所属的群体、族群没有必然关系。就正如，哪怕有一千个卖切糕者都是强买强卖者，但我们也不能说第一千零一个卖切糕者也是如此，更不能说，所有的新疆人或维吾尔人都是同类。

       （三）切糕风波引起热议，也是普通常见之事。请问大家，中国现在的互联网，不是经常发生围绕某一事件的热议、热炒吗？网上匿名发言的特点，决定了发言者很可能说大话、狠话、脏话，更不要说其中还可能存在不良用议者。所以，那些片面发言或偏激发言者，并不能代表整个网民，也不能代表什么民族，更不能代表整个中国人。

       就说这次切糕风波，网上发言是有不少说维吾尔族的，由于汉族人口占绝对多数，不难想见，其中大多数是汉族网民。但汉族网民发言者，也有很理性的，甚至还有站在所谓维吾尔人的一边骂汉人的。另外，维吾尔族发言者，是比较多地本能地从自己民族角度说话只埋怨汉族，但同样有吐尔逊先生这样理性思考的维吾尔人士。而且根据我的微博圈子观察，那里对这个事情的议论，在我十几个小时前发表相关评论之前，大家并不太议论，更没有以汉、维的名言相互攻击的情况。之所以如此，我想可能与我那个微博圈多是新疆人或比较了解中国民族问题的人有关。大家或许本能地知道如果一味地争吵可能会给新疆带来什么灾难，所以一般汉族网友，不因为看了网上那个关于卖切糕强买强卖的录像而大肆攻击维吾尔族，就是平常一些发言较为激烈的汉族，也没有这样做；而一般维吾尔族网友，也没有用一些网络的传闻，来过多地为那些卖切糕者辩护。总之，我们那个圈子，前几天只有关于切糕的零星碎语，致使我对这件事知道得都相当晚了。所以，说什么汉人先攻击维吾尔人或者说首先是维吾尔人坏、不讲买卖规距，都是以偏概全。

二、切糕事件本身，又不是一个普通的涉及中国农民的事情，背后有其复杂的经济、政治原因，所以我们更不应该轻率地将此事与族群相连。

切糕风波在网上起来之后，我读到（主要是从“维吾尔在线”上集中看到）少数维吾尔人说什么：卖切糕者的地被践卖了；自己田里的石油天然气被他的政府免费通走了；孩子大学毕业，去找工作，岗位已经不要少数民族了；原不想离开温暖的家庭，可爱的孩子和可怜的父母，为了找一份活路而去离家乡3000多公里的外地方去了。总之，“谁知道，到了内地之后走上这条道路的可怜的维吾尔族”？

（一）其实这样的看法，即便我们假设完全属实，在风波正起的情况下这样说，可能也是不恰当的，有可能像网上那些攻击、嘲笑维吾尔人的发言一样，造成负面效果。因为这是另一个层面的问题，不是不能谈，也不是不应该谈，而是要分层来谈。比如前面提到过的那些在广州行凶的某些天等县农民，其中一个叫做阿星的，就是非常可怜的农民。但他再可怜，再贫穷，再对城市人有什么看法，用刀乱砍的方式进行抢劫，首先是犯罪，先要追究他的犯罪问题，然后我们应该深思，造成他犯罪背后的深层的社会不公正的原因（比如户口制，城乡差别，腐败等），以找到更公平发展的路径。所以，作为我们新疆人和维吾尔族，面对切糕案是否首先应该想想，是否的确存在较为普遍的强买强卖的情况，如果的确如此，那么如果我们想从族群或地域的角度去思考，是否首先应该自我反省反省，首先应该想到一些害群之马的行为，如何损坏了我们新疆尤其是维吾尔族的声誉，损害了其他守法做生意的维吾尔人声誉，造成维吾尔人来内地打拼昜不容易，然后再去思考这背后的制度及其他原因。如果不是首先反省，而首先是大发民族悲情，那么那些并非是相关不公造成者的普通汉族人，又会怎样想？那些本来就偏激的汉族网民，不是似乎更有理由攻击整体新疆人或维吾尔人了吗？如果我们首先自我反省，然后再深层讨论，那么他们如果再一味攻击，恰恰就暴露了他们人格的偏激。必要时，孰相关部门也应该追究有关人的责任。

（二）再假设我从维吾尔在线上看来的那些悲情倾诉都是真的话，那么也与族群或民族没有多大关系，更非维吾尔族独有的情况，而更可能是那些贫穷的中国农民普遍的情况。它既可能发生在河南农民那里，山东农民那里，也可能发生在凉山农民那里，当然也可能发生于新疆维吾尔农民那里。并不因为他们来自是不同地方，是不同的民族，而有什么本质差异。

（三）许多中国农民的可怜可悲遭遇，与城里人的自私有间接的联系，但与一般的城里人没有直接的关系，所以阿星们，不应该将仇恨之刀对准普通的城市百姓，如果可以这样的话，中国早就陷入城市人与农村人或广东人与广西人的战争中了。同样，维吾尔人的边缘化，与普通汉人有一定的间接关系，但并无直接关系，所以那些感到受到委曲的维吾尔农民，不应该以此为理由对一般内地汉人或其他族群的人施行强买强卖；而关心他们的人，无论是什么族群，也不应该以他们的不幸，而将他们对于一般普通人的伤害合理、合法化。同样，汉人当然没有理由因为存在一些强买强卖者，而就将所有卖切糕的维吾尔农民都视为坏人，更不应该将所有新疆人或维吾尔人，视为坏人或蛮不讲理者。

三、切糕事件本身，的确在某种程度上与族群有关系，所以我们更不应该轻率地站在族群或民族角度片面或过激发言。

       （一）一个个案能引起大面积的维汉网民的争论，这肯定说明维汉两族的情感，存在不少问题，所以我们首先应该从本族群的角度来进行反省，然后再建设性地检讨有关各方可能存在的问题。

       （二）为什么维汉甚至汉族与少数族裔之间存在一些相互不良的看法，主要是双方或多方了解不够，加之不论哪个族群的人，都本能容易怪罪他人，所以在冲动中，很容易本能地贬低性地看待对方。因此以当突发事情出来后，应该有意识地克制自己，先从其他方面多想一想，然后再去联系可能存在的族群关系问题。

       （三）不少政府的有关部门在处理少数民族事务时，的确存在怕造成民族纠纷而片面袒护少数民族的情况，尤其是当问题涉及维吾尔或藏族时，而且政府的民族政策也的确存在像“两少一宽”这样的问题。但这一是政府的问题，请不要怪罪到哪个民族头上；二这不仅是对汉族的不公，其实也是对维吾尔族或少数族裔的负面引导。因为这样做的结果，并没有使广大维吾尔或少数族裔受益，只是让一些不良分子或犯罪分子沾了偏宜，结果恶名却落在了整体维吾尔人甚至少数族裔头上。

       （四）请那些心有不平的汉族不要光看到什么“两少一宽”、“上学加分”、“计划生育”等方面的少数族裔优惠，也请注意由于国家的政治、经济、文化等行为、活动，基本是以汉语来推行的，加之不少少数族裔的其他方面的文化习性与所谓现代化或国家主流文化的距离较大，所以他们在国家建设、现代化进程中，受到的直接或潜在的冲击可能性要高于优惠政策带来的实惠。就如，北京、上海、广州等地的城里人，不少瞧不起农民，也不愿意国家改革户口政策，不愿意给到城市来务工的农民以同样的国民待遇，不愿意让农民工的孩子与自己的孩子争夺教育资源，但他们却愿意享受由农民工直接或间接带来的廉价服务及产品，并且享受着不平等的城乡差别带来的诸多好处而不自知。

       同样，那些发达的沿海城市市民，在你们总以为新疆人或边疆人落后，国家给他们多少多少援助时，请不要忘记，新疆或其他边疆地区在资源、清洁的空气、水源、甚至劳动力等方面，给你们带来有的形无形的奉献，他们并不愿意做这样奉献，而可能是国家的政策、资本的运作，让他们不得不如此奉献。

       还是同样，当维吾尔族朋友在埋怨汉族如何如何，请不要忘记了，不少内地的农民，他们可能比你们遭受更多的不平等，但却比你们享受更少的国家优惠，而且与你们相比可能甚至就没有什么优惠。他们的孩子上学不加分，他们生两个男孩子就可能遭受罚款，甚至远比罚款更严重的损害。至于说他们的土地被强征的情况，远比在新疆南疆发生得早而普遍。

       总之，如果要找问题的原因，除了从别人身上去寻找，还要从自身去寻找，更要从政策、制度方面去寻找。大家多做自我反思，多去帮助国家监督权力，促进权利更民主、公平、自由地落实到每个人、每个族群、每个地方上。

       四、岳阳切糕事件之所以会形成网络热议，的确与岳阳警方处理欠妥，信息含混有关，我强烈呼吁岳阳警方，立即详细公布案件全经过。如果你们没有按照常规办案来处理，而是不恰当地考虑了民族因素，那也请立即认错，纠正。我们至少可以追问这样几个问题：

       （一）案件发生，究竟是一般的勾通误解，还是其他原因？

       （二）冲突究竟怎样从口角演变成群体殴打？

    （三）冲突双方的责任是一般大，还是有先有后、有轻有重？

    （四）为什么会出现凌姓公民仍然被羁押而其他几个新疆公民又被遣返这样怪的现象？凌性公民为什么仍被羁押，其他几个新疆公民又以什么理由遣返？

    （五）为什么会出现所谓“天价切糕”赔偿？为什么赔偿要由政府垫付？政府的钱是纳税人的，不是政府的，凭什么不明垫付？

最后的一点补充：请所有激烈发言的非新疆籍网民们不要再激动了，我们新疆的确伤不起了。请我们新疆网民，爱新疆的网民，至少斩弃心结，联手阻止可能的悲剧发生。

大脑快崩溃的姚新勇我必须去睡了

    2012-12-7-0:52草就

1：20再修订

By: 姚新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