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春贤突然入疆，维吾尔人有话说

来源：维吾尔在线首发
    
     作者：覃爱玲 来源：作者

按照原定工作计划，4月26日应该是张春贤和湖南省其他官员一起到新疆考察湖南“援疆”工作的日期。巧的是，这一天却变成了他正式到乌鲁木齐开始新工作的第一天。“援疆”变成了“进疆”。

意外地调任
    
    4月20日，湖南省省委书记张春贤像以往一样飞往北京。但从此后，他不再以湖南省委书记的名义回到长沙。
    
    4月24日，和众多国内外关注者一样，湖南省省委机关的大部分干部意外地从新闻中得知，遥远的新疆召开了领导干部大会，他们的省委书记张春贤已被宣布为新任的新疆自治区区委书记。
    
    “很突然。”湖南省委机关一位不愿意透露姓名的工作人员告诉记者，这次的调任，公开宣布前，除省委办公厅和少数领导干部提前几天知道外，大多数人毫不知情。甚至张和他的随行人员应该也知道得非常突然，因为到现在他们已去新疆正式上任后，“他们在长沙的东西应该都还没来得及收拾。”
    
    在参加完新疆的领导干部大会后，25日，张春贤回到长沙，湖南省委召开领导干部会议，他与新任省委书记、原省长周强完成了交接工作仪式，26日下午，即匆匆离开湖南再次飞往新疆。
    
    一个重要的背景是，中央已经确定以援建汶川地震灾区的模式，全国对口支援建新疆。近日，各省地方大员纷纷飞往新疆考察对口支援地。下个月，经过长期前期准备的新疆工作会议亦将召开，正式确定新一轮的对疆政策。
    
    而据新华社报道，4月23日，中共总书记胡锦涛主持召开政治局会议，“研究推进新疆维吾尔自治区跨越式发展和长治久安工作”， 除强调“新疆工作在党和国家事业发展全局中具有特殊重要的战略地位”外，表示要“集中力量优先保障和改善民生”。
    
    有意思的是，张春贤到任湖南没太长时间后，每次他去北京，机关的一些人就会猜测，他是不是要调走了。原因是，他们觉得作为上届内阁“最年轻的部长”，外放湖南这样的中部农业大省，是来获取政治资历的，过一段时间一定会升职调走。“但这一次调任还真是没有心理准备，感到挺突然的。”
    
    至此，备受关注的新疆新任主政人选尘埃落定，新疆的一个新的时代拉开帷幕。
    
    “既会做官，亦会做人”
    
    记者采访了多位曾和张有过接触的湖南当地官员和媒体人士，近乎一致的看法是：待人温和有礼、亲和力强、思想开放、勤勉务实、持身较正。
    
    生于1953年的张春贤是河南禹州人，成长于一个普通的平民家庭。在当过四年通信兵，回乡过了近两年艰苦的农民生涯后，张有幸进入东北重型机械学院学习，并正好赶上了1977年后重新重视教育的新时代，据说学习相当努力。大学毕业做过几年专业技术工作后，顺应当时提拨年轻技术干部的潮流，张春贤开始进入党政领域。
    
    至1995年，他就任云南省省长助理，从此进入上升快通道。2002年当任上届内阁最年轻部长时，即在讲究年龄排位的中国政坛奠定了日后的位置。2005年底外放农业大省湖南任省委书记，稳步上升的态势明显。
    
    虽然亦有人质疑他借互联网和媒体表达过多情感，在公开场合的种种亲民表现，有“作秀”之嫌，并有人指他在湖南虽然修建高速公路、打破官场陈陈相因的习气有功，但并未无可指栽，比如过快修建的公路可能面临的质量隐忧和工程腐败问题，打破常规用人，有时用的未必就是真有才者。
    
    但是，总体上湖南官场和民间对张的好评度都颇高。有熟悉者评价他，既会“做官”，亦会“做人”。据了解，此次他在湖南开完干部大会完成交接仪式后，与四大班子成员座谈告别时，曾这样说：有两件事很重要，一是做官要给老百姓做点事，二是要做人要讲感情。
    
    据曾在交通部与他共事的工作人员透露，张对生活要求很是简单，当交通部长时，有时就随便在路边的小饭店吃饭，也常习惯于吃盒饭。
    
    虽然籍贯河南，张春贤一向喜欢入乡随俗，把自己融入所在工作环境，成为其中的一份子。
    
    从云南省省长助理一职调任交通部后，作为一个河南人，他乐于提及，曾有云南人自豪地说“云南出了个交通部长”。
    
    从交通部长调任湖南时，据了解，当时交通部门的送行者也是依依惜别，还收到多份交通系统的基层工作人员写来的充满感情的惜别信。
    
    调任湖南后，他就一直强调自己已经成为“新湖南人”。此次从湖南调任新疆，在送别的干部会议上讲话时，他曾几次哽咽，参会的人员据说有不少也流下眼泪，包括普通的工作人员，还有一些已退至人大和政协的老干部，场面颇为动情。
    
    有在场的工作人员对记者说，“湖南人被他打动了，他也被湖南人打动了。”——而据说，湖南人是不容易打被动的。
    
    2007年春节，他曾实名在红网上给网民拜年，引得众多网民的力挺。此次在宣布交接工作的同时，25日他亦在红网上再次实名发贴，充满感情地向网友道别。
    
    他实名发布的题为“告别三湘”的贴子贴出后，一直是本周红网论坛热贴排名的第一位。文中言词颇为恳切，在表示“谨向亲爱的湖南网友们告别”后，“真诚地感谢几年来网友们对我各方面的支持。在与你们的互动中，使我快捷地了解了民情民意，集中了民众智慧。”
    
    截至4月28日上午，跟贴已近两千条，几乎全是赞扬和留恋之词。
    
    值得一提的是，红网虽然是湖南省的官网，但论坛活跃，讨论问题的风格颇为“麻辣”，对政府的监督意识之强，在国内是有名的。
    
    当地网宣办的一位官员对记者表示，红网上的贴子不太可能是人组织专门顶上去，“反正我是不知道有人组织过。再说了，他人都走了，谁给他组织？”
    
    他认为，这些贴子中对张春贤的认同，是反应了“老百姓的心声”。这位要求匿名的官员称，他自己看到那些充满感情的贴子时，都忍不住流泪了。
    
    一个有意思的现象是，湖南当地多位机关干部对记者表示，张调任新疆，当地机关干部最大的感受之一是，觉得湖南受到了中央的重视。“湖南政坛几十年都没有出过重要的中央领导了”，所以“许多干部虽然舍不得他走，看到他调任反而是高兴的。”
    
    张被港媒冠以“最开放的省委书记”称号，同时，湖南省委的多位官员也对他的“国际化视野”印象深刻。同时，张亦对中共传统意识形态亦保持了极大的尊敬。他常以“主席家乡”代称湖南。2005年入主湖南时的第一站，即是到韶山拜祭毛泽东。而据韶山当地工作人员告诉记者，只要张在湖南，基本上每年毛泽东诞辰和大年初一都会到韶山来拜祭。
    
    4月26日上午，在离开湖南省委机关大院后，一行人再次驱车来到韶山，这里成为他告别湖南的最后一站。从这里，他直抵黄花机场，飞往即将开始艰巨新任务的乌鲁木齐。
    
    “把湖南人的信心搞上去了”
    
    从张春贤一路上升的轨迹可见，在各个重要职务的任期内，他都力图工作有所突破。
    中共政治局常委习近平宣布任命，评价张春贤时称张“贯彻执行中央的决策部署态度坚决”，“年富力强，经过多岗位锻炼，领导经验丰富”，“思想解放，思路清晰，有开拓创新精神”，“在湖南担任主要领导期间，大力推进发展方式转变和经济结构调整，全力做好保增长、保民生、保稳定工作，扎实抓好党的建设，全省经济社会发展保持了良好势头。”表达了对张的综合领导才能和在湖南工作取得成绩的充分肯定。
    
    张曾自称“工作狂”，爱好就是“工作”和“读书”。对于平民出身的他，除了“既会做人，亦会做官”，“勤勉”应该是他一路稳步上升的另一重大因素。
    
    尤其是在他担任交通部长任内，制定了有关中国交通的“跨越式发展”的蓝图，对中国的海运和全国公路建设发展，起了巨大的作用。当年他离开交通部时，作为多年来少见的非交通行业出身的交通部长，被业内人士认为是“几十年来最有作为的交通部长”。
    
    网上发贴和记者接触过的不少当地官员亦众口称赞，张到湖南来的几年，是“湖南近几十年发展最快的时期”。虽然作为一个中部内陆省份，短短几年内，并没有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但起色是明显的。
    
    在他的任期内，湖南终于挤进了渴望已久的全国GDP排名前10位，湖南的高速公路建设里程超过此前多年的总和，讨论多年而无实质性进展的长株潭一体化完成了，以前“未曾想过的”城际轻轨也得已实现。
    
    世界金融危机的情况下，他大胆提出“弯道超车”的构想，鼓励省内企业去国外投资，以至令人意外地是，在2009年，湖南省作为一个内陆农业大省，在国外的直接投资额居然在全国各省区中排名第一位。
    
    通过从沿海省份、原来的交通系统引进外来人员、引进学历高的博士生进入湖南官场，直接从基层将“政绩突出”的乡镇党委书记和县委书记等调到省委机关重要部门，同时从省直机关下派人员去担任地县重要职务，打破原来常规的用人体系，多年来“湘人治湘”造成的相对沉闷封闭的官场风气得到了一定改善，相对开放透明干事的空气得到加强。
    
    对民生工作的重视、湘江治污，也是张在湖南任内常被人提及的政绩。
    
    反腐也是张在湖南抓得比较紧的一块工作。当地纪委一位要求匿名的官员对记者表示，就他了解，张确实真正地支持反腐败工作，而在他的经验中，只有“自身比较干净”领导，才会这么做。
    
    除了常见的“温和”一词，有人喜欢用“柔中带刚”一词来形容张春贤，所谓“刚”，大体是指他虽然待人态度温和，但做事的原则性还是非常强的。
    
    湖南省社科院院长朱有志在评价张春贤主政湖南时总结到，“湖南人很多年没有这么大的热情，张春贤的到来把湖南人的信心搞上去了。”
    
    柔性治疆？
    
    自去年七。五事件发生后，新疆面临复杂的社会局势。当地的汉维民族矛盾大大激化。有人甚至担心新疆会“巴勒斯坦化”。
    
    此前传言可能接任新疆区委书记的可能人选，包括现任公安部部长孟建柱和青海省省委书记强卫等。孟虽然有资深的地方背景，但是作为现任公安部长，强硬气势浓厚，强卫亦出身政法系统，显然与被公认为“温和、开放、亲民”，履历基本在民生、发展和党务等领域内、不涉及政法系统的张春贤，有很大区别。
    
    由此看，有香港媒体称，中共高层选择张春贤主政新疆，是表达“柔性治疆”的路线，似乎不无道理。但是以柔制胜的张，能否稳住当地局面，应该是他面临的最大考验之一。
    
    事实上，新疆面临的一个综合而复杂的问题。既要充分应对全球恐怖活动兴起的形势下，新疆面临反分裂反恐危险加大的现实危胁，又要警惕反恐活动的扩大化。
    
    ——在社会问题严重、并且这种社会问题在很大程度上又是以民族问题的形式体现出来之时，反恐活动的扩大化容易导致民族问题恶化，从而陷入“越反越恐”的局面。
    
    多年的经济发展，已经在新疆形成了既有的利益结构和利益群体，所以此次虽有中央以“举国体制”大规模对口援疆，能否缓解当地严重的社会民生问题，缓解维族人的“被剥夺”感，尚待观察。
    
    即使民生问题能够得到缓解，在维族民族主义情绪已经被调动起来的今日，新疆面临的民族问题和宗教问题仍然颇为棘手。
    
    这次新疆宣布人事变动，有一点让人注目的地方，是出席人规格之高。按照常规，中央宣布一个省委书记的人事变动，通常是中组部副部长出席并宣布。规则最高的，由政治局委员、中组部长宣布。而这次张春贤赴任乌鲁木齐，居然由党务工作的最高领导人、政治局常委习近平出席并讲话，足见此番中央对新疆人事变动的高度重视。
    
    记者采访了多位身在新疆或关注新疆问题并对当地有较深入了解的人士，无论是汉族还是维族，他们都表示对于新任书记的到来，尚处于“观望状态”，而强调的首要关注也都惊人地一致：“新疆不能乱。”
    
    中央民族大学副教授伊力哈木·土赫提近年来一直在呼吁表达他所观察到的维族人的心声。他认为，在过去一二十年来，维族人作为一个整体，在新疆处于越来越边缘的境地，无论是从政治权力、经济实力还是文化发展和社会尊严上，都受到了严重伤害。
    
    他认为，未来半年是新疆稳定和发展的关键时期，七五事件后，民族矛盾激化，许多维族社区都已经形成自己的社区领袖。如果再发生激化矛盾的事件，有人出来挑动，还是可能出现大的问题。目前据他了解，许多维族人处于观望状态，对新一任书记是抱有期望的。
    
    他表示希望政策制定能真正听取维族民众的心声，更深入了解维族群体的心理，调查不能流于表面，应该加大沟通，在沟通的基础，保护维族民众的合法权益。民生和发展问题虽然很重要，但决不能忽视维族民众的宗教和文化需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