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在离开我们的祖国？

作者：赵楚

美丽的秋海棠，象征祖国的美丽和高贵。

最近，《环球时报》组织人写了一篇文章，题目是《离开了祖国你将什么都不是》（以下简称环球文章），这篇文章跟该报历来的许多混淆是非的无赖文字一样，其逻辑的硬伤比比皆是，本来不值一驳。但因为中国的人民对牵涉爱国主义的话题总是有特别的热情，因此，暂就有关话题简单论述下。

关于离开祖国是什么或什么都不是的问题，环球文章的有一个基本的逻辑错误。就最基本的经验事实而言，一个人在中国与本话题有关的有两种情况：一种是，由于工作、学业、商贸或其他原因，他已经选择了或被迫离开中国，或永久居住于其他国家的地方，或直接通过合法的移民管道成为外国公民。在此种情况下，他离开了祖国，但就目前一般的各国法律而言，这丝毫不影响他作为新居住地国民所享有的一切法律权利，也丝毫不牵涉他个人的财产安全或道德完整，这是合理合法的，对于某些同胞而言，这是个人必须和选择的结果。另一种情况是，这位同胞没有机会或能力离开中国，不论他愿意与否，在此种情况下，关于什么都不是论断完全是无的放矢。因此，简单说，关于离开祖国什么都不是的论断是一个虚假的、无实质意义的断言；是一句废话。

这引发人们思考一个真正实质性的问题：为什么环球文章，其作者和大肆转载文章的媒体要强力推广这样一篇逻辑上毫无意义的废话文章呢？要回答这个问题，必须联系中国媒体和网络上现实的观念斗争。环球文章的作者所使用的显然是几十年来很熟悉的一套极左话语：这种话语针对的是要求中国开始和实现现代政治转型的那些人。因为近代以来的政治与社会转型最焦点的目标被十分正常地设定为宪政、民主、法治、个人自由与权利等来自欧美的目标，因此，按照极左的思维，追求这些目标的人是在反对自己的祖国，是要令我们共同的祖国变为欧美的仆从或被殖民、被奴役的对象。就是因为这种好历史和理论根据的极左话语才导致环球文章这样的文字。说白了，这种文章的意义与真实的如何爱国的讨论毫无关系，这种文字是为了攻击另一些没有按他们的要求和希望对待国家与社会问题的人。这是挑动中国内部纷争的打人的棍子。

对一般稍有常识的人来说，爱国都是一种虽较模糊确实正面的感情、思想与作为，是一种个人对自己国家现实和未来充满热忱的思考、感知与奉献。然而，吊诡的是，环球文章中的所谓的爱国不是这样，在文章作者看来，按更高的期望和标准关注我们国家的社会与制度变革是错的，努力奉献于推进更公正和完善的制度建设是用心险恶的，同胞爱，对自己国家的公共事务付出更大参与的热情是错的，这都是危害全体国民及国家利益的危险和有害之事。而对个人权利与自由的重视更是万恶不赦的大罪，因为这是欧美“西方”邪恶外部敌人所希望中国人做的，是绝对不符合中国人利益，只符合外国敌人利益的。这里暴露出环球文章逻辑的第二个硬伤：如果外国政府对中国社会的进步、制度的变革与人民权利与自由如此热心，那么，且不说这对中国国家和人民有什么坏处，问题是，世界上有这样一些外国政府吗？他们比中国人还更关心中国的进步与变革？显然，这是没有丝毫根据的。

这些讨论都太抽象了。我们不妨以事实和常识来说话。就历史和现实而言，谁在离开我们的祖国呢？历史上康梁孙黄都曾被迫离开祖国，执政党历史上以类似康梁孙黄离开祖国的人也不在少数，那么，是不是说这些人，当他们离开祖国，他们的人生就因此变得毫无价值和意义了呢？历史自身已经给出了答案，答案是完全否定的，他们中的很多人，之所以离开祖国，并不是因为对祖国爱得更少，恰恰相反，正是因为对祖国的专制和蒙昧不耻，不愿意忍受河山蒙尘而袖手无作为，因此才乘筏浮海，犯斧钺之险，毅然去父母之邦，为祖国求光明和变革真理，以便祖国山河重光，俾国家和民族于绝境求得新的生机。今天在在海外的中国人当中，同样有这些人。至于那些求学经商的，其中不少人也是如此，他们为了祖国才离开故土。对于这些人，他们个人事业和人生价值与祖国的命运的融为一体，没有历史上这些先驱，我们的祖国今日尚不知在何处沉沦！

当然，在现实中，我们也看到另一种真实地离开祖国的人，也就是现实中权贵的家人和亲友。他们在这个国家因为贪腐的原因获得了巨大的财富，过着奢华的生活，可他们对这个国家的现实是厌恶的，即使现实对他们如此有利，常识还是告诉他们，现实的种种因为违背人性和天理是不可能长久的，因此他们选择了把自己的家人和后代，连同其来路不堪的万贯家财一起转移到另外的国家去了，也就是那些环球文章视为邪恶无比的欧美国家。他们中的一些人暂时还在中国，以堂皇的面目每日说着堂皇的大话，但人们都知道，这些口是心非的家伙其实是外国人的父母，也许暗地里，他们早已准备好外国护照，已经成为假装中国人的外国人。谁会相信他们比那些为公众利益甘愿冒险犯难的人更爱这个国家？

至于太多没有机会、也没有想过要离开这个国家的人的情况也需要简单予以关注，这样会更容易理解环球文章的荒谬。这就是那些被官吏组织的强盗强行拆毁家园的人们，那些因思想、言论或其他基本权利的行使而被割喉，有的甚至被直接刑罚的人们。更多的，是那些每日呼吸着污浊的空气、吃着地沟油，诚实地劳动，却被城管、公安以及各种手拿公章的官吏为难、蔑视、驱赶与糟践的人们。要他们从心里接受和热爱这样的祖国，他们会怎么想？这些人没有离开祖国，但稍有良心和常识的人都不难明白：他们希望祖国是另外的、更美好和仁慈的样子。这是毫无疑问的。

另外，同样值得一提的是，环球时报牌的“爱国者”是如何爱国的呢？他们不是为国家和民族的长久利益树立百年大计，他们主要是通过恶毒地攻击现实中的另一些中国人来展示他们的“爱国”的。他们在历史上摧毁了无数中国的民族文化遗产，将中国的历史文明贬低到一文不值，焚毁民族先烈的遗兑，荡平抗日英烈的墓庐，改长安街为反帝路、反修路。就在不久前，他们还上演了在各大都市打砸同胞车辆，袭击和平城市居民的恶行。今天，他们大言不惭地劝告他人：离开祖国什么都不是！问题是，这些恶棍没有离开祖国，他们又是什么有价值的人吗？纵观古今中外，人们说起祖国首先都是想到亲人和同胞，想到典章文物，迤逦河山，可这些人对同胞和文化的做法已经很清楚显示出，他们从来没有站在中国人的祖国一边，他们对待中国人的用心之恶毒残忍彷佛历史最恶劣的外族入侵者。所以，当他们劝告人们不要离开祖国，那是哪个祖国？

环球文章作者很奇怪地把当代中国比作1991年的苏联，2003年的伊拉克，2011年的埃及与利比亚，并以今日这些国家的情况吓唬读者。且不说，这些比喻对这些国家的许多人本身是一种冒犯，就事实而言，难道在环球文章作者眼里，当代中国是KGB铁蹄下的苏联、萨达姆治下的伊拉克和卡扎菲治下的利比亚吗？可能在他眼里的某些部分是这样，但还有常识的人不难看到，在今日中国还是有与这些国家最不同的许多地方，其中最主要的是：中国的人民是不同的——我们的同胞虽然承受空前的体制重压，却经常展现坚实的道德是非，清白的良知，守望相助的热忱，聪慧单纯，干劲冲天，富于罕见的创造活力，又有不可抑制的对美好生活与值得骄傲的社会文明的向往；他们坚韧温和，富于情趣，对暴虐政治有天然的格外敌视。中国人民等待久被许诺的制度变革已经太久，他们自己亲手奠定了这种变化的基础，他们展现勇气，付出牺牲，已经不能容忍对权利和变革的压制。他们在对外部世界的观察中，不是展现一般的羡慕与嫉妒，而是深信中国人有能力、而且有绝对的必要做的更好。

所以，让我们回到最简单的开头：所谓离开祖国的问题是个假问题，但中国的人民不会再忍耐祖国被环球文章所维护的蒙昧与落后体制所压制，所羞辱，我们所要的不过是令祖国从一个打人的棍子、吞噬生命的神主牌变为触手可及、可亲的地方，在这个摆脱了极左专制噩梦的祖国里，我们将享受宪法的威严，法律的公平、廉洁的吏治，繁荣和幸福，以及，最后的最后，最重要的，身为中国人的权利和尊严。环球文章的作者要反对这种历史的大潮流，恐怕注定是要失望了。